当前位置:中国生活都市网 >> 看健康 >> 文章正文

中国有超过3亿人有睡眠问题!睡不着的人:努力度过一生

发布于:2021-01-05

承受压力的不仅仅是学术界。《2020年喜临门中国睡眠指数报告》显示,83%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处于各种压力之下,超过一半的失眠症患者认为情绪波动和生活压力是他们失眠的主要原因。

读博第五年也是林失眠的第五年。

晚上12点,29岁的林平躺在宿舍一米二宽的床上,深吸了一口气。空气进入鼻腔,带着壁橱里芳香疗法的甜味。他专注于那种语气,想暂时忽略嗡嗡的耳鸣。和前女友分手的画面和颜璧医生的焦虑再次冲进他的脑海。

他把手放在平坦的腹部,练习呼吸。腹部充满了空气,两三秒钟后,他吐出了嘴里的气息。他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开始数羊。一天晚上过去了,他不知道睡意有没有袭来片刻,但是凌晨四点,食堂里一辆载着食物的大卡车的声音经过,每天都钻进他的耳朵。

2018年,经过两周的失眠,林范超确信自己已经失去了睡眠能力。“我感觉我不正常。”他开始搜索各种与失眠有关的信息,寻求解决办法。

失眠的人在网上开一个群:豆瓣的“睡眠”群成立十年,4万多名失眠者在等待指导;失眠聚集3万只“熊猫眼”;失眠贴吧还剩250多万个帖子。

根据中国睡眠研究会2018年上半年的调查结果,中国成年人失眠发生率为38.23354,高于世界27%,这意味着中国有超过3亿人存在睡眠问题。

对于这些人来说,睡觉已经不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了。当失眠长期困扰着他们的健康和生活时,他们的内心秩序已经被打乱了。

噪音与压力

苍白是刘一金失眠八年后的第一印象。她没有时间化妆,而齐从小就捂着眼睛长大,所以她懒得去管。但是口红是必须的。刘一金的嘴唇没有颜色。没有口红罩,老师会求她回宿舍休息。

大学四年,刘一进讨厌宿舍。21岁的她对声音特别敏感,初中开始失眠。客厅里偶尔传来的电视声足以让她气得从床上跳起来。

在宿舍,刘一进习惯了十一点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室友习惯十一点后洗澡,紧接着是吹风机的轰鸣声。十二点,洗衣机启动,然后,是游戏的声音和室友的笑声。耳塞阻挡不了这些声音,她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说“你能不能小声点?”

2点半,室友们都睡了,刘一金在床上生着“没有爱情的生活”的闷气,不时被他们翻身的声音惊动。

在三年穷困的集体生活后,刘一进在高三考研前夕躲进了一套单身公寓。

但是一个人住不代表能睡好,学习的压力还在心里。她从小就和别人比较,长大后也跟着有些惯性,陷入了自己的内卷。她不想输,她想变得更好,但她第一个要打败的敌人是失眠。

同样住在单身宿舍的林范超(音译)正为毕业发愁。

他身高1.73米,体重只有110磅。实验室里的男生一个个围拢过来,看到他会惊讶地感叹:“你好瘦啊。”只有他知道,那是长期失眠的后果。

林范超是一个强烈的完美主义者。导师让他在显微镜下拍6张细胞照片,仪器上的数据作为论文的图片,只要能反映实验结果即可。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做了很多次实验,直到有了清晰漂亮的图片才提交。

林的这个性格让赢得了他人生的第一个24年。从山西小镇到杭州,再到业界顶尖的生物实验室,总体来说,读博前的他无可挑剔。2015年,二年级毕业生林成为博士,学科遭遇瓶颈,不知不觉陷入恶性循环。

白天做实验容易分心;晚上躺在床上,实验室的所有细节又开始钻入我的脑海。几乎每天晚上,他都会在自我怀疑中辗转反侧,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困倦伴随着疲惫而来。

2018年6月,同一个课题组的大姐毕业出国深造,有一个人可以帮他。12个小时时差,他经常半夜打电话给大姐,大姐问他项目进展情况。“毫无进展。”回答之后是沉默。一开始姐姐会对他发脾气,后来就哭了。林的哭声传到了的耳朵里,他觉得自己太不讲理了。

“我常常会想,如果我不是这个样子,我的人生可能会是另外一种结局。”林超凡喜欢生物,高考填报的所有学校,第一志愿都是生物科学。科学家的梦,他做了近十年,离梦想一步之遥时,突如其来的压力把梦打碎了。

研二的时候,林超凡就想过退学,他知道从实验室博士毕业,需要七八年的时间。那时父母鼓励他:“读多长时间都行,我们供着你。”又过了三年,他想放弃科研,打算毕业后做药企代理之类的工作。

知乎上,林超凡的专业被称为“四大天坑”之首,在“一个博士能惨到什么程度”的话题里,他似乎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实验室不断有人退出,去年,一位师妹转博不久因重度抑郁、中度焦虑退学。

被压力笼罩的,不止学术圈。《2020年喜临门中国睡眠指数报告》显示,83% 的受访者表示正在承受各种各样的压力,超过半数的失眠者认为情绪波动和生活压力是其失眠的主要原因。

《2020年喜临门睡眠指数报告》统计的主要失眠原因。

失眠症

若不是心慌得难受,无锡人孙奇不会觉得睡不着是种病。

2018年,35岁的他尝到了中年危机的苦涩。这一年公司准备上市,熬夜加班到凌晨是生活的常态,这段时间,他发现妻子出轨了。

生活的一切都变了样,包括睡眠。2019年9月,连续一个月经常性的彻夜难眠后,孙奇早上起来就开始心慌。七点,他开车送孩子上学,一踩油门就会头晕。

2019年9月,孙奇因连续失眠在“睡吧”里发求助贴。网络截图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研究显示,长期夜间睡眠少于7小时,患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等慢性疾病的风险会增大。

尝到苦果的孙奇开始恐惧失眠,可是“越恐惧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焦虑。”这让孙奇意识到,他需要治疗。

华东师范大学临床心理学博士王广海表示,失眠与个人体质、性格和促发因素有关,“情绪不好的时候,人的认知和躯体会被唤醒,进而引起短期的急性失眠。”

“失眠从急性变成慢性受到维持因素的影响,如果因为失眠而恐惧,并采取不良的方式应对,会导致失眠维持下去。”王广海说,一般认为,失眠持续1个月以上为慢性失眠,需要考虑去医院就诊。

2018年,林超凡第一次去医院治疗失眠。受访者 供图

2019年,多次寻医无果后,林超凡前往重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治疗失眠。受访者 供图

2019年,林超凡去重庆市精神卫生中心的精神科看医生,科室门口排着长队,每个人只有两三分钟的问诊时间。医生询问完病情后,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他是在读博士,医生叹了口气:“那也是没有办法。”

但不是每一个失眠者都会去看医生。失眠作为一种睡眠障碍, 很难被当成病。《中国神经科杂志》2006年的数据显示,仅 5%的失眠患者就该问题求医, 7成的患者甚至未向医师提及症状。

很多人只会在网上寻求答案。“睡吧”的组长李明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回复组内的求助帖,他发现,每年寒暑假,求助帖的数量会达到高峰,“总体来说,这十年来求助的人越来越多了,是一种线性增长的趋势。”

“以前,我完全没有把失眠当回事,直到它影响了我的生活。”晚上与噪音抗争无果后,刘艺锦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衰弱。2019年暑假,她在妈妈的带领下去看中医,开了几百元的中药,但她吃了效果不大。她本想开学回到长沙后自己再去找医院,但不知道去哪,挂什么科,加上学习又忙,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焦虑抑郁

大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安排贴出来,刘艺锦看了四遍,确认自己要考的是高级财务管理,但第二天试卷拿到手,她懵了,“怎么是成本会计学的试卷?”

刘艺锦觉得,失眠让她神志不清了。她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微信聊天时,她对着刚敲出来的文字检查许多遍,发出去之后再看,还是不明白自己想表达什么。

在琐事中有太多的失误,时间长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讨厌总是在极度愤怒和极度难过之间游走的状态。每天早上,她烦躁地睁开双眼,坏脾气就上来了,看什么都不顺眼。她是个内向的女生,把生活的不如意都憋在心里,憋出内伤。

考英语六级的那个中午,刘艺锦本想睡个午觉,室友刚考完四级回来,说话声没断过,直到她去考场,室友们才上床。走之前,她把手机设了十几个闹钟,锁在衣柜里,铃声开到最大。

在寝室生活的三年里,她从没公开骂过室友,那是唯一一次正面对抗,“我当时真的想暴跳如雷,但又不好意思发火。”

大三下学期,刘艺锦最擅长的学科考砸了,三年压抑的委屈和不满一下子爆发,她用“崩溃”来形容那段时间的状态。她对父母倾诉,得到的回答是“你太讲究了,心胸要宽一点”;她和室友摊牌,关系闹得更僵。

“大量的研究表明,睡眠会对个人情绪、认知、记忆产生影响,睡眠不好会直接影响学习工作的状态。”王广海说。根据中国睡眠研究会相关资料,失眠患者中有抑郁、焦虑等情绪的概率比正常睡眠者大5倍,并且经常出现不良的认知和行为。

被失眠夺走的,还有健康。

林超凡的生物钟彻底乱了,晚上在床上躺了一夜,早上七点才睡着,十二点起床。他下载了记录睡眠的手机应用,一周睡眠时长的折线图是锯齿状的,“横看成岭侧成峰”,短的有一个小时,长的达到20个小时。

失眠最严重的一年,睡觉变成了随机事件,早上八点、下午四点都有可能困意袭来,不规律的睡眠把身体锁在寝室里。一天吃一顿饭,有时候半夜十二点还会叫外卖。失眠给身体带来负担,痛风、肾结石、肠胃炎接踵而至,林超凡一下子瘦了二十多斤。

孙奇最害怕的是猝死。每天都心慌胸闷,最严重的时候,他不敢面对家人,下班回到家就躲在房间里,蒙着被子“瑟瑟发抖”。失眠之后,看到猝死的新闻(注:目前学界并未找到失眠与猝死之间的必然因果关系),他总会联想到自己,他害怕失去儿子和父母。

有天凌晨一点,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儿子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爸爸我陪你。”孙奇停了一下,强忍着眼泪,“爸爸会为你努力的。”他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动,把身体按在床上。

失眠者自救

2020年12月8日晚上十点半,刘艺锦刚结束学习,准备睡觉,拿起床头柜上深蓝色的瓶装褪黑素,倒出一颗白色小药片放在手里,她发现瓶子快空了。即便感觉到“药效已经摇摇欲坠”,她还是及时下单买了新的。

十月,考研进入倒计时,为了促进睡眠,她买了褪黑素。她其实很抵触吃药,肠胃不好,会经常性呕吐。但跑步、泡脚、白噪音等各种流行的抗失眠法,都没能把她解救出来。药物是她找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吃了一个月,刘艺锦晚上睡得不错,但起床变得困难,看书时容易犯困。她喜欢晚上的酣睡,也讨厌白天的消沉,这次,她准备换个牌子的褪黑素试一试。

刘艺锦购买的褪黑素。受访者 供图

逛遍了知乎、微博、QQ群等所有能找到的社群,刘艺锦发现,褪黑素承载了很多睡眠障碍者的期许。上述报告显示,2019年1-8月,90后在某知名电商平台购买助眠类商品的增幅为118%,占总消费人数的62%,其中销量第一的就是褪黑素软糖。

褪黑素是脑内松果体分泌的一种激素,可以给大脑传递天黑的信号,从而促进睡眠,大众熟知的一些保健品均含有这种成分。作为保健品,医学上并不能解释其是否有明确的治疗效果。

“它可能有一点效果,但不能作为主要的治疗。”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主治医师李伟认为,市场上把褪黑素的作用“神化”了。

林超凡吃过褪黑素,没有用。他用了半年时间寻找有效的安眠药,前前后后去了四家医院,吃过8种安眠药,只有一种是有用的。

医生为林超凡开的安眠药。受访者 供图

临床上,将新型苯二氮卓类药物作为治疗失眠的首选药物,但会出现少量的头痛、胃部不适等不良反应。

孙奇患有胃病,不敢长期服用安眠药,他去找睡眠科的心理医生,期待一次“醍醐灌顶”的心理疏导。医生让他失望了,没怎么交流就开了三种药。

一次偶然的机会,孙奇在“睡吧”的经验贴里了解到认知行为疗法。为了对抗失眠的恐惧,不管晚上睡了多久,他都强制自己五点半起床,用跑步开启新的一天。

晨跑的时候,失眠的焦虑依然无孔不入。“为什么我按照方法做了还是睡不着,我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我每天都胸闷难受怎么办……”这些想法不断徘徊在他的头顶,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能越跑越快,耳机里的音乐声调到很大,他跟读着每一句歌词,看到街边的梧桐树,自言自语:“这是一棵梧桐啊。”

从事睡眠研究15年,王广海建议尽量采用认知行为的方法治疗失眠,把负面认知的维持因素拿掉,进行理性思考,“失眠对你的影响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吗?”

李明的经验是减少对失眠的关注,拿起生活。他把失眠总结为“对当前生活状况的表现”,“所有生活中的烦恼都会带来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可能会造成失眠,从失眠中走出来的方法就是学会处理负面情绪。”除了要克服恐惧,还要迈过生活中的那道坎儿。

林超凡逼着自己迈过科研的坎儿,他把这几年的遭遇归结为逆商低。“知道德鲁伊凭什么来衡量一只蜘蛛的优劣吗?不是看它的体型、力量和毒性,而是看它在网被破坏之后重新织起来的速度。”这句魔兽世界里的台词,被他写进了备忘录。

想开是求生的一种本能,林超凡看过剖析完美主义者的论文,在生物学博士的圈子里寻找慰藉,和父母聊毕业的打算,缝缝补补,他把自己破掉的“网”一点点织起来。今年,他准备毕业了,打算去国外读博士后。

一位豆瓣“睡吧”网友失眠后写下一首小诗。来自网络

(文中林超凡、刘艺锦、孙奇为化名)

标签: 睡眠 受访者 都会